两人也知道在谷内不好放肆,一出了须怀谷就开始提速,暴雨和竹林都不是阻力,就好像是在水里疾驰的游鱼。
很快,两人来到了憬破旧的木屋,大雨声不断,雨依旧是那般歇斯底里。
憬率先进到房间,身后的庭司则是看了眼地上已被雨水冲的七零八碎的金丝,他稍作迟疑,口中念叨了句什么,这才跟着憬走了进去。
竹声空响,风也无法察觉。
“就在这了,庭司大人。”憬把人引到里屋,那少女还在之前的地方,呼吸平稳,看来也已经有了些许好转,只不过表情依旧痛苦。
憬让开了地方,供庭司上前查看,但还没等他仔细观察,就发现了什么不对。
瞬间,他立马转头看向憬,语气远不如之前那般柔和。
“你要保她么?”
庭司死死盯着面前的男人,试图用视线射穿这个总是做些麻烦事的家伙。
现在他可算是知道为什么这件事一定要找他了。
如果换做是其他人来的话,消息早晚会传到其他总司那里吧,到时候,如果真有什么事发生,就算是憬想强保也没有办法。
原来如此,就吃定我会心软么。
不,是吃定我会信任你么。
又或者,两者都有。
“这些话以后再讲,现在还请庭司大人救人。”憬弓下身,态度诚恳。“庭司心善,我想总归不会见死不救。”
在庭司眼里,他好像什么都没说,又什么都说了。
“你让我说什么好,你不明白这是什么人么?”
“但这是一条命。”
憬走上前去,看着还在昏迷中的少女,他探手过去,温度比想象中还要高一些。
“我知道,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,她是殃悍,对吧,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,您忘了?当年还是您拿着柳条逼着我看那些书来着。”
憬的视线似乎更柔和了些,许是习惯了吧,在借云庭司的身边,他总感觉安心。
以前如此,现在更是如此。
也正是因为这个,他才能把那些不能说,不敢说的话全来说给他听。
“那些书真的救了我很多次,庭司大人,不管什么时候,我都很感激你。”
“那你既然知道殃悍,那为何还要保她。”庭司没有移开视线,他必须要搞清楚,要死死地盯着他,从这个人的脸上,动作,神情,言语里面扣出他到底想要做些什么。“我需要一个理由,憬。”
殃悍甚危,遇之则避,勿触,勿扰,勿听,勿闻。
这是憬看的那本关于殃悍介绍的第一句。
总篇很短,只介绍个大概,不知道是不是例子太少的缘故,但其中利害,只言片语也说了个七七八八。
天生内伏邪祟,易伤周边人。
“没什么理由,硬要说的话,感觉这样做,会被救赎吧。”憬摸着那把长剑,微弱的亮光照射在他的手心。他垂下眼眸,而后又缓缓开口:“毕竟,‘限界’的那段时光……”
痛苦,迷茫。
或许就和这个小女孩一样吧。
明明不是自己的错,又为什么要承受那么多。
庭司眉头微颤,张了张口,感觉喉头一阵苦涩。
往事不堪回首。
沉默了一阵,庭司缓缓开口,语气严肃,就如同那张认真的不能再认真的脸:“留下她,终会伤人。”
“我带她离开须怀谷。”
“这不是在哪的问题。”庭司猛的一拍桌子,木桌就在那瞬间炸开,就连石板地面也裂开了几道痕迹。
看来老先生此刻也顾不上什么了。
他必须认真对待,此事非同小可。
“去没人的地方就好,我会看住她,等到有办法压制之后,再做打算。”
小女孩的眉头此刻舒展了些,是不是本该继续的噩梦终止了呢。
“你在开什么玩笑。”
“我没开玩笑。”憬闭上眼睛,他本来也没想着能轻松说服庭司,眼下的状况可以说是必然。但他并不是没事闲的要自做麻烦,有些事,是绝不能隐瞒的。
“庭司大人,我之前和你说过,在我真正能控制自己之前,‘归殇’是绝不会见光,谷主玄机大人十八年前就把此剑回赠与我,在那之前,我拜托玄机大人束上一十八道金丝。”古朴长剑微颤,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出来了憬有提到它。
老人点点头,但表情依旧。
“我在谷口四十三载,并非是我不能离开,只是不知道该到哪去。但现在,我已经知道我该何去何从了。”
憬的声音放低,夹杂着不可忽视的倦意,连笑容都是疲态的。
“‘限界’,殃悍,异曲同工。都是无法忤逆的命运。不过我比较幸运罢了。
从这里,我好像看到了自己。”
雨好像小了一些,门口的金丝不知道是不是融化在雨水里,早都消失不见。
泪滴从女孩的眼角滑落,憬伸手为她拂去。
真羡慕你,在睡梦中就可能被拯救。
“如果我不治呢。。”
“也不是要命的病,那我这就带她离开。”憬只是说说,并没有真正动身。“现在玄机大人还在闭关,没人拦得住我。”
他顿了顿,所说的一切都是实意。
“庭司大人,您知道的,除了我自己,您就是最了解我的人。这次我之所以来找您,治病其次,告别再次,最重要的,还是殃悍之事。憬绝非那种不分轻重的人,也绝非是做事不计后果之人。所以,我还是想请您做个保障,就像那些金丝一样。”
约束,还是保障。
庭司似乎是妥协了,终是人老了,吵不动了,他也终于把视线放回到那女孩身上,旋即不知从何处来拿出一个小瓶打开,一阵清香飘出。
大概是一种药物吧,憬虽然不认得,但他知道,借云庭司平日药剂不理身,随手一出就是灵丹妙药。
随后,老人把药物尽数喂到女孩口中,这才再次开口:“你决定去哪了么。”
“界山。”
“界山么,那也确实符合。”庭司收起瓷瓶,观察了下小女孩的脸,长的确实精致。
老人叹气,而后抓起小女孩的一捏头发,轻轻扯下一根。
“我会去看你们的,别让我失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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